美国国会在8月初通过含有气候条款的《通胀降低法案2022》时，媒体就爆出微软创始人比尔-盖茨如何参与协调并最终促成法案通过的事情。

9月29日，盖茨接受媒体采访，题为Bill Behind Bill。

前一个Bill自然是指比尔-盖茨。后一个Bill是指美国的气候法案。盖茨披露了一些幕后细节，阐明了自己的气候观，并强调技术创新是解决气候问题的关键所在。

图片来源：Breakthrough Energy官网视频截屏

1.  每年花费900万美元实现零碳

访谈中，盖茨不经意地提到自己每年花费900万美元实现零碳。至于这900万美元花在什么地方，如何实现零碳，他每年碳排放量是多少等等，盖茨并没有披露。

不过，盖茨于2021年2月14日在其个人博客上披露他每年花费500万美元购买碳汇抵消全家当年的碳排放，并披露碳汇价格按照每吨排放400美元计算。但因为他认为碳足迹计算仍处于起步阶段，为了保证实现零碳，他按照翻倍价格购买碳汇，也就是每吨800美元的价格。

对比一下，欧洲碳交易市场目前每吨二氧化碳在90欧元左右，而美国的相关立法草案中拟定二氧化碳价格是每吨65美元。所以每吨800美元的价格也只有盖茨这种超级富豪可以支付得起。

如果仍然按照每吨800元价格计算的话，盖茨最新透露的每年花费900万美元实现零碳，就意味着他全家年排放在11,250吨左右。

盖茨借此表达他的几个观点：

1.   以目前的气候技术实现零碳的成本很高，必须要通过创新寻求突破性解决方案。

2.   即使富人或富国有能力实现零碳，也无法解决全球气候问题。

3.   那种希望人们为实现气候目标而放弃经济发展或生活水平的提高是不切实际的。

4.   创新是气候问题的最终解决方法，而且关键是降低气候创新技术的绿色溢价成本（green premium）。

2.  为何不现在就倾其所有？

盖茨早就宣布在其余生专注慈善事业，并将最终捐出几乎全部个人财富。他起初对于能源问题并不是很感兴趣，更多关注在卫生医疗领域。2015年才开始重视能源与气候领域，意识到气候问题是影响人类生存的根本性问题，成立了Breakthrough Energy投资基金。

主持人一开始就直接提出尖锐问题：气候问题已经刻不容缓，时间紧迫，为何不现在就将全部财富捐出来？

盖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支持气候创新不仅仅是签发一张支票。而且气候创新成本大于任何人可以资助的程度。创新很难，既要通过政府监管标准，还要为公众所接受。

盖茨同时指出自己参与协调了美国的气候法案，这（贡献）比捐献个人财富更重要。

3.  如何参与气候法案的勾兑？

美国气候法案曾几次搁浅，很多人都表示尝试过了，结束了，法案流产了。但盖茨相信这是一个非常罕见的机遇，所以努力填补沟通空缺，鼓励参议员们再努力一次。他跟各种人打很多电话，不断努力，因为他坚信这是实现目标的唯一机会。

参议院多数党领袖Schumer曾经对盖茨说已经展示了无限的耐心。盖茨表示Schumer是对的，但现在所需要的是无限+1次的耐心。

由于同参议员们有长期建立的关系，他可以在参议员们不再倾听他人时依然同他们对话。而且曾经开会邀请参议院能源委员会的几乎所有参议员参与沟通。

气候法案的关键人物是民主党参议员Joe Manchin。盖茨表示Manchin是个令人尊敬的温和派，在目前美国两极化的政治环境下非常不容易。他与Manchin一直保持长期沟通。盖茨曾经在DC邀请Manchin夫妇共进晚餐，提到西弗吉尼亚州关闭矿井和煤电厂将遇到的就业挑战。盖茨介绍自己支持的核聚变研究，表示可以考虑到西弗吉尼亚州设厂，增加当地就业。

盖茨在采访中表示不想抢Manchin的功劳，而且自己也不想处在Manchin当时的位置，因为法案通过前的那6个月简直太挑战、太煎熬了。

盖茨透露他在DC有一个团队，随时给需要帮助的各参议员的工作团队提供解答。当法案通过时，那是盖茨气候团队最开心的时刻之一。

“我的乐观来源于我相信创新”。图片来源于Breakthrough Energy视频截屏

4.  技术创新是关键，但需要时间和耐心

盖茨认为目前气候技术突破主要体现在发电领域，但这些技术无法用于降低其它碳排放源，像航空燃油，钢铁、水泥等领域都还缺乏经济可行的突破性技术。

创新技术规模化需要时间，因此需要耐心。俄乌战争使一些人现在就急于摆脱对油气的依赖。但盖茨认为这需要10年时间。

很多气候界人士也许没有意识到气候问题是在同很多社会优先问题在竞争宝贵资源，也没有意识到很多人是不会因为气候要求而准备面对更糟情形的。

他指出，法国曾仅仅因为计划适度增加燃油费，就引起黄衫运动甚至社会骚乱。而美国一直无法提高汽油税来支持高速公路修建，更不用说气候相关的事情。

5.  公共财政是降低Green Premium的关键

采访中，盖茨再次提到Green Premium的概念，其实就是指采用气候创新技术替代传统技术所需支付的绿色溢价成本。例如，购买低碳水泥或者低碳钢铁比常规产品要多支付的价格。

盖茨表示，绿色溢价降到零才是全球大规模采用创新技术的关键。

同时，单纯依靠购买方自愿购买低碳水泥或低碳钢铁而形成低碳产品的量产、从而最终降低绿色溢价到零的愿望是不现实的。必须依靠政府采用强制政策或者财政补贴方式进行关键的市场干预，例如强制大规模部署太阳能或者风能，或者用税收抵免去支付绿色成本，这才能生产更多光伏板，使价格快速下降。

盖茨认为，财政资助作用很大，但通常用于资助已被证明的气候技术。而盖茨的Breakthrough Energy支持的是有风险的技术创新。两者是互补关系。

盖茨表示政府还需要实施更广泛的碳税、在所有排放领域实施碳税抵免，这样才能在极短时间内大幅降低绿色成本。

6.  集体行动难题

盖茨提出集体行动难题（collective action problem）的概念，也就是说指望富国和穷国一起行动来解决气候问题是非常难的。因为富国不会为穷国提供数以十亿美元计的气候资助，而穷国也不会因气候变化而停止为本国公民提供基本生活保障与改善生活水平的努力，而且他们会要求富国为大部分的历史排放负责。

盖茨说他一年花费900万美元达到个人零碳。也就是说，富人和富国采用高成本技术是可以达到零碳的，但这无法解决气候问题。因为即便所有富国达到零碳，那也只是解决了1/3的全球气候排放问题。而剩下的2/3减排是发展中国家的、非常基本的排放，主要是基础卡路里、住房、交通。盖茨认为不能要求这些国家民众为减排而不发展（degrowth）。任何告诉人们停止吃肉、或者不要梦想大房子的做法实质是改变人们的欲望。盖茨认为这太难了，很难成为核心的气候行动。

因此，穷国只有在绿色溢价接近零时，才可能大规模采用零碳技术。而达到这个魔力时刻的关键就是通过量产不断降低绿色成本。因此，解决全球气候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创新，让绿色成本为零。而且这需要时间。

盖茨认为，除了减少总排放以及减少绿色技术成本，其它气候努力都属于次要行动。

7.  农业创新技术让其惊艳

主持人问盖茨在众多气候创新技术中，哪个最让他惊讶。盖茨指出农业领域的气候创新技术最让他感到震惊。

盖茨自认农业领域最难减排，但却看到了非常多的创新。有的技术能够让光合作用提高两倍效率，或者让植物减少水渗漏而因此减少农业用水。还有诸如人造肉技术潜力巨大，而且还减少了温室气体排放。

他坦承2015年创立Breakthrough Energy时，并不确认所投公司是否值得，但现在发现他的投资团队不仅能识别好的公司，而且还在很多没有人关注的领域成立了公司，所以他感到非常自豪。

8.  将继续投资气候创新技术

根据Breakthrough Energy（BE）网站，BE于2015年成立，愿景是在2050年前将全球510亿吨二氧化碳排放降到零。BE注重投资五个领域的气候创新技术：制造，电力，农业，交通，建筑。

一期创投资金10亿美元，投资了50个公司。二期15亿美元，又投资了大概50个公司。明年将组建第三期创投资金，同时还将管理一个资金池，开始关注较后期阶段的投资。

9.  对于解决气候问题很乐观

盖茨是个技术乐观派（techno optimist），这同他个人的成功经历有关。当年他看到笨重的计算机成本很高，就立志做出人人用得起的计算机，最后创业成功。因此盖茨对气候创新同样充满了乐观情绪。

盖茨认为，零碳转型比人类迄今所完成的任何事业都要伟大。这要求重塑经济以产生零排放。 如果能实现这一点，将是比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获胜更大的成就。

他说有两个让其激动的气候工作。一个是美国气候法案通过时刻，这是目前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时刻。另一个是他同所资助的创新公司讨论技术。当他听到生产钢铁、水泥或化学品的新技术时，就感觉非常振奋。

盖茨认为创新发生得比他预期要快，这就是为什么他很乐观的原因。气候变化不可能找不到解决办法，他认为人类会解决气候问题的。

10. 化石能源是权宜之计但也是合理的

主持人问盖茨现欧洲在这个冬天会发生什么？高企的能源价格显然让民众非常痛苦。欧洲应该如何应对这个问题，同时坚持它的气候目标？

盖茨说，欧洲在这个冬季可能面临非常可怕的情形。要用天然气采暖、发电和生产。德国工业就是长期依靠低成本天然气支撑的。

这个冬天如果很寒冷，那么能源问题将放大为温和冬天的三倍。也就是说，如果这个冬季温和的话，那么欧盟采取的各种权衡策略是可以理解的；但如果是寒冬，那么做出任何权衡都将非常非常困难。

盖茨指出，务实很重要。欧洲也许应该修建更多LNG管道和增加船运，重启煤电厂。荷兰也应该重新开采天然气。短期来说，必须采用任何解决办法，即使会让排放增加。

当然，战争越早结束越好。但如何让其结束有很多考量。

来源：夜读笔记